“老狐狸。”
只一眼,陈凯已然明白了郭之奇为什么昨天要在王庄的事情上绝不退让,甚至到了今天也是如此。
仅仅是争夺对田土和百姓的控制权?
政治上的事情从来不是那么简单的,他显然是知道陈凯约期三年的事情,而广州城收复,也势必将会是有这一战的主导者李定国所部的大军进驻。到了那时候,他不需要做任何事,只要在旁边看着,陈凯和李定国就会自行讨价还价起来,多了少了的,总会产生些隔阂,他就可以更大化的降低李定国与郑氏集团合作的所受到的影响了。
不论是为了粤西的文官集团,还是为了永历朝廷,这都是有极大必要的。因为,现今的局势,朝廷受制于孙可望,郑氏集团那边不光是离得远,又有些若即若离的样子,他们能够依仗的就只有李定国这位盖世名将,绝对不能让陈凯把李定国带跑偏了!
郭之奇坐在旁边,这本身就是一种潜在的威胁。余光扫过,电光火石之间,陈凯的脑海里萌生了多般可能,但最终还是决定使用早前已经做好了的策略来应对。
话,陈凯说得很清楚,逃难的百姓重归故土,这也是在情在理的。但是,李定国的大军数量摆在那里,长期驻扎城外不是办法,总要在城内划分居住区,就像是尚耿二藩那样搬进城内,才能实现长久驻扎。
藩兵已经被杀光了,藩兵的家眷中的男丁也都已经沦为了尸骨,剩下的就是一些妇孺而已,其中还多有被各部弄来开设女营的。这城里面,新城区如故,旧城区那边原本就已经被藩兵杀光了,现在藩兵也没了,重新沦为了空无一人的所在,正好可以供大军进驻。
原本的,李定国也是有打算让大军自此进驻,但是陈凯一番话听过来,他亦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来。
“这……”
此事,李定国显得有些犹豫。陈凯看在眼里,当然明白李定国可以照顾盟友的需求,但是和他一样,首要的也还是麾下的将士们的福祉。
既然如此,陈凯便要将补偿计划和盘托出,哪知道就在此时,坐在一旁的郭之奇却率先开口了:“殿下,陈抚军的想法乃是正理,下官也觉得还是要照顾广州那些本地百姓的情绪。至于大军所需田土、房屋,老夫倒是有个想法,不知当讲不当讲。”
郭之奇一旦开口,陈凯当即便是一惊。按照他的想法,广州城是经过惨屠的,虽说他营救了大批的百姓,至潮州的便有十万之数,前前后后在河南岛、在南沙等处自行逃亡的,以及战后分到陈奇策那里的,林林总总的加在一起,也有十来万人的样子。但是比之屠城前的七十余万百姓,比之围城前的五六十万人,也还是只有三分之一左右罢了。其他的地方依旧是空着的,李定国所部的明军依旧是可以进驻的,无非就是优先百姓罢了。
陈凯的计划便是如此来说服李定国,这样有了广州城内房屋和店铺的归还,那么王庄上面的问题也就可以迎刃而解了。可是现在,郭之奇开口了,显然是看出了李定国的犹豫,存在着被他说服的可能,很可能也是想到了他的解决方案,才会选择亲自下场。
果不其然,李定国那边正须得权衡,郭之奇就拿出了解决方案来,自然是要听个明白的,但是这么一听,那眉头竟皱得更深了几分。
“老夫想来,不如这样,张巡抚受钦命管理高廉雷琼四府,如今广东全面光复在即,琼州府已经无需有面对虏师的风险了。既然如此,还是应当重新划归张巡抚管理。而大军驻扎,不可与广州离得太远,老夫愿出头劝说阳江、阳春、恩平、新宁等地王师让出控制区,转而驻扎琼州,留与殿下驻军。这样,肇庆府及广州府的西部归于殿下麾下驻扎,琼州的驻军可以回来充实广州东部,用以协助殿下进军粤北,而百姓则可以归于旧地,岂不三全其美?”
郭之奇的意见,说白了就是要陈凯归还琼州府,然后三方来个调换。这样一来,陈凯是肯定要吃亏的,但毕竟也是他提出要让治下百姓进驻李定国的控制区,提出要求的付出代价,道理上是讲得通的。更何况,张孝起才是明廷任命的高廉雷琼四府巡抚,陈凯收复琼州府是没错的,但是把着节制当地文武的权利不放,哪怕合乎清理,但却在制度上依旧存在着漏洞。
“好盘算啊。”
漫天要价,落地还钱,把招数亮了出来,郭之奇正是在利用这个漏洞。而陈凯当然也明白这里面的后手——如果陈凯不答应,那么前面的要求自然也要作废,连带着王庄的事情也不好再提;若是在琼州一府上讨价还价,那么他也总能往里面掺些沙子进去;若只是陈凯放弃节制的权利,玩一个阳奉阴违,他也可以逐步将林察、杜辉、蔡元、郑省英等人换走;可若是陈凯答应了,那么对于他们来说自然也是最好不过的了,只是他从说出口一开始,就没有对此寄予过哪怕一丝一毫的希望。
从陈凯与李定国商讨,现在又变成了陈凯与郭之奇之间的争衡,而占据广州城的李定国反倒是成了一个配角。李定国很无奈,但是两个文官耍心眼子,他也插不上嘴,就只能坐在那里,看着陈凯接下来的应对。
琼州的问题,去年周腾凤就曾多次来往于广东和福建,于中左所、琼州府和潮州府三处跑了多次。这是双方矛盾的一个集中点,郭之奇旧事重提,说明白了就是在昨日陈凯拒绝其好意之后,党争的战端重新开启的第一炮,点的还是琼州府的管辖权问题。
道理,陈凯当然明白。对于斗争重启,他也是早有预料,只是没有想到郭之奇会这么明目张胆罢了。
“郭督师不觉得这样很麻烦吗?”
“麻烦,或许会有一些。但是,借此机会重新厘清了地方行政归属,也是有必要的。否则的话,陈抚军的治所在潮州,琼州府那么远,一旦出了什么状况,总是鞭长莫及的。”
这是威胁,就连李定国都能听得明白。刚想要开口劝和一二,脑海里猛的想起了早前金维新和龚铭曾对他提及过的,说是郭之奇、连城璧他们与陈凯之间从来不是私人恩怨,是王师内部两个派系之间的争权夺利,李定国有面子,但是在这上面也未必管用,说多了反倒是容易引起双方共同的不满,得不偿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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